第85章不一样
“有一个办法。”浮桑最终道。
他的声音一贯沉静,清冽而干净,甫一开口,似有什么魔力般,周遭顿时寂静下来。
众人都看向他。
“极东岛,有一汤谷,其中有灵池,可重塑骨肉。”
簌棠微怔。
葱聋兽露出喜意,“当真如此?”
“其间还有枝及天界,根达鬼域的扶桑树,可从那儿入鬼域,寻找莲笙的灵魂。”浮桑又道。
可簌棠看着葱聋兽眉眼间的喜色,只觉得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她了解浮桑,若是有办法,他一定一早就直说了,如先前帮尔白那般,可他却有迟疑,几番之后才开口。
果不其然,浮桑再道:“但是,若寻不到她的魂,便只有换魂之法。以你身之魂,重塑新的灵魂于她身,你可愿意?”
显然,他是听到葱聋兽愿意以己命换莲笙的命,才开了口。
他在等葱聋兽开口。
而葱聋兽也没让他等多久,几乎是同一时刻,便果断答道:“当然愿意!换…笙姐活,我死,我可以死。”
簌棠掩在袖下的手不自觉收紧。
祁以遥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祁以遥是想安慰她,“簌棠姐,至少…若能找到莲笙的魂,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可簌棠知道,人人都想两全其美,可是世间很难有尽善尽美的事。
魔族侍卫很快搜查完了周围,来了此处。
他们带来了一个在此刻看来还算好的消息——四周的魔族子民有伤患,但伤得不算重,并无其他遇害者。
簌棠到底还是略略松下一口气,可沉闷并未化解。
她清楚明白,来的“类”,是专门针对莲笙,也专门针对她的。
“传本尊令,魔心城严令戒备,加派魔将,守好四方。”压下心中的悲伤,她仍是魔界之主,沉吟一刻,下了令。
浮桑擡袖,莲笙的尸骨渡上一层灵光,少顷,消失不见。
葱聋兽知道这是带莲笙的肉身上路的意思,也大致明白,此去路途遥远,以它的灵力还做不到去那么远的地方,但它仍想问上一句:“这位兄长,我可以一同去吗?”
浮桑看了它一眼,拒绝的话果断:“不行。”
“但是簌棠,你要与我一同去。”偏头,浮桑又看向簌棠。
簌棠一顿。
她仍在沉思着,仙族此举为何意,难道是想提前开战?
魔心城不再安全,肆虐的“类”躲在暗处,如此下去绝对不行,她打算趁这段时间好好处理这件事,谁知浮桑在此刻开口。
“阿浮。”她启唇,“多事之秋,我不能……”
“你说过,只要我开口,你便会同意。”他打断了她将言之出口的拒绝。
他的神色仍是如往昔一般平静,音色亦如此。
可除此外,他那双澄然的眸,蒙上了层层如漩涡般的幽深,直勾勾盯着她,认真且执着。
黎珩有些看不下去,这兽族少年简直不知轻重缓急。
他淡漠的表情起了波动,看向浮桑,“簌棠乃魔尊,此刻自当坐镇魔界。”
簌棠原本也是这般想的。
可看着浮桑凝视她的那双眼,她颤了颤眼皮,敛目,半晌答道:“……好。”
曾经,簌棠身为一个宠物博主。她深谙动物行为学,许多时候,她都能从小动物们的肢体语言里,感知到它们的情绪,和想要表达的话。
对化成猫的浮桑也是如此,不过一个眼神,瞥见他的动作,她便会懂他想要做什么。
“尊主?”黎珩想要劝阻她。
簌棠呼出一口气,掩在袖下的手又收紧了些,“黎珩,魔界有你坐镇,本尊放心。”
其实她是不太放心的。
只是,她竟也能从化作少年的浮桑身上,读懂他的情绪。
莲笙的死固然也是大事,对簌棠来说也是最大的事,可对于魔尊簌棠而言,这能是诸多魔务其中的一件事。
——将她支开魔界,是有事,而且是更重要的事。
为何不能在魔界说,难道魔界仍有细作?
“尊主,不可儿戏。”黎珩隐忍着。
忍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看向依旧一脸淡然的浮桑,“‘类’之事尚未查清,仙族的阴谋就在眼下,你要让阿棠同你离开魔界,你是何居心?”
浮桑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猫猫从不装模作样,也从不强迫自己,不想说话的时候绝不开一句口。
“阿浮……”簌棠倒开口了,她到底还有浓重的担忧,想问问他如果要去极东需要多久。
以她和浮桑的灵力,她约莫着全力赶往,应当两日也够了。
“不必即刻启程。”簌棠一开口,浮桑便说话了,“……我知你忧虑,再留两日吧。”
簌棠沉吟。
最终没有再问。
*
猫猫不选择此刻说,便是此时并不方便。
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相信浮桑,可是,她觉得经过对黎珩的误判后,她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将那些真真切切关心自己的人,越提防越远。
众人怀着沉闷的心,打算回魔心殿。
忽然,跟在簌棠身后的祁以遥却开口了:“簌棠姐……先前你让我考虑的事。”
“——我考虑好了。”她抿了抿唇,“我打算回仙界去,将杀阵及受人指使的‘类’之事查探清楚,给魔界一个交代,给无辜惨死的魔族一个交代。”
跟着簌棠来这一趟,除却劝了葱聋兽两句,祁以遥一直在沉默。
她沉默着观察四周,沉默看着生离死别,沉默以对忽来纷乱忧患的魔界。
可簌棠知道,她心中并不沉默,也不平静。
祁以遥和自己破碎的原身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柔,眉宇间却萦绕着一丝愁的青鸟不同。
她一向是个极有决断,果敢恣意,嫉恶如仇的女子。
簌棠刚启唇,忽然想到什么,想听听上次出言阻止的黎珩,他会怎么说。
眼光瞥去,出乎意料地,他只是深深看着祁以遥,紧抿着唇,什么也没有开口。
“簌棠姐?”祁以遥见她不出声,擡眼看她。
她默然了一瞬,最后摇头:“……不必了,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待魔心殿的细作全部揪出,禁林杀阵一事彻底查清,证据确凿之后,仙魔之间的最后一层纱就该扯破了。”
曾经,簌棠觉得,只要按部就班地改变每一件不利于她的事,就能够改变结局。
她努力修行,努力改变原身在兽族心中的印象,努力拉拢男女主,努力发掘每处与书中描绘不同的细节,直到无畏,直到信心满满。
她觉得结局会不同。
直至此刻,满目血迹,满目疮痍。
她才开始明白,自以为的改变并没有作用,自以为的完成任务也没有作用。
她该真正面对这一切了。
“若是如今,你要去仙界……至多就是选择好,究竟要站在哪个阵营。”
簌棠心里肯定还是希望祁以遥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要祁以遥去做个魔族细作,那不是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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