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是一张俊美得有些雌雄莫辨的面孔。
高鼻深目，眼尾狭长，过分长的黑睫在眼睑勾勒一圈，很好的弱化了眼眸微眯时的危险意味，配合尚未完全舒展的五官，很有股少年的青涩与稚气。
这只把自己套在幼兽壳子里的猛虎此刻凑得很近，正用某种端详蝼蚁的眼神注视着她，未被世俗浸染过的双眸高高在上，又有股天真的悲悯。
“吾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人……”
他游走的视线忽而定住，陈述道：“你的耳朵变色了。”
眸光淡淡地在她脸上掠一圈，又道：“你的脸也变色了。”
这好像叫脸红。
兴奋？
魔神也曾一时兴起接见过求见的生灵，那些自称与他同出一脉的魔罗们见到他时也是这样的反应，从脸，到脖颈，红成一片，某种火焰在眼中燃烧，烧的他们唇齿不清，口沫四溅。
老实说，魔神觉得这样很丑。
息魔涧中散落着前魔罗们的意志残留，他在这方天地游荡，能看见前人们的好奇、求知、向往……
并不是每一位魔罗都会拒绝外人的进入，那些生灵带着外界的知识，在他们的意志中留下涂画的痕迹。
魔神以此窥见这个世间的冰山一角。
他知道，这叫兴奋。
体温升高、行为夸张、眼神闪烁……
那些在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叫做野心，或者欲望。
丑陋。
魔神兴致乏乏地从她耳尖上移回目光，他知道，接下来这个猫儿一样可爱的人类，就会像从前见过的魔罗一样，吐露亢奋的热切的忠心，看似匍匐足下，其实以弱凌强，妄图驯服众生之上的神明。
他等了一会儿，少女依旧一言不发。
魔神去看她的双眸，奇异地发觉，这双玲珑剔透的眸子并未被点燃，相反，其中跳动着一些……退怯？
“你……”他的手尚停留在触感细腻的颈项上，无意识摩挲一下。
……脖子也红了。
“呼吸。”魔神忽然发觉了什么，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少女的下颌，紧抿的唇齿被迫张开，艳红小舌若隐若现。
“呼……咳。”
被掐了一下，訾灵如梦方醒，急促地喘息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她余光瞥了眼对方不着一物的身躯，脸颊的热度蹭一下又烧起来，拍开魔神作乱的手，把自己裸露的脖颈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下半张脸埋在柔软狐裘里，只余一个漆黑发顶。
像一只自闭了的蘑菇。
才十六岁的女孩子……再怎么样也是会害羞的。
某些方面接触得少，经历为零，猛然有异性不着寸缕地靠近，这跟当头给她一棒槌没区别。
伏含蕊珍藏的那种春宫图她都没看过，指望她有什么出息……
说到伏含蕊。
訾灵愤恨地揪了一下狐裘领子，要是小师妹面对这种情况，说不定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吧……可恶，偷偷变强不带师姐……
訾灵对自己刚刚懦弱的表现很不满意。
“那是什么，你刚刚的……情绪。”
魔神的声音就在身后，訾灵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吐息落在头顶，很明显，这死变态又打算以刚刚那个亲近到狎昵的姿态把她的脸掰回去。
“害羞。”她瓮声瓮气道。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但你，你不能……”
“你不能不穿衣服。”
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她花了很大的勇气才能承认自己的窘迫，对于一个不甘人后的人来说，这跟跪地求饶没什么两样。
魔神闻言一怔，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身躯。
他很少以人形出现，倒是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偶尔也会围观息魔涧兽类之间的交媾，印象中那些生灵也总是坦坦荡荡赤身裸体在外……
不过人族似乎天性含蓄，从意志当中读取到的画面，人族就像花和雾一样，充斥着朦胧和柔美。
好吧。
魔神决定尊重。
他挑起椅子上的黑金长袍——依旧是曾经造访的魔罗族送来的礼物，华而不实，触感却出奇的好。
他将袍子简单地披在自己身上，腰间松松垮垮系住。
“吾变成人了，你可以杀吾。”
“哈？”背朝着他当蘑菇的少女终于回头，下脸颊藏在毛茸茸里，露出的眼睛即便在昏暗的洞xue内也明亮生辉。
“您不是说，我杀不了您吗？”
“自然，吾乃不死之身。”他道：“但吾允许你的冒犯。”
他此刻意识到，这名人类比那些见过的魔罗还是要可爱些，他允许可爱的猫儿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
“又杀不死，废那劲……”訾灵不虞地蹙起眉尖，小声嘟哝。
“无论什么武器，无论什么力量，无论多深的伤口……都杀不死吾。”
“不觉得有趣吗？”
魔神披着松垮的黑袍，弯腰去盯她的眼睛，见她一条小辫从衣襟探出来，还饶有兴致地扯了一下。
訾灵警惕地往后挪挪，跟他拉开距离。
“是杀不死，还是伤不到？依靠什么呢？”她好奇的目光在魔神身上打转。
“依靠吾。”
再过几年，或许他会为体内潜藏的力量取名神脉，但此刻他并为深究过那些金色纹路的含义，所以只是这么笼统地回答。
訾灵起兴趣了。
她把脚边的湛卢捡起来，一点点解开缠绕剑身的布料，露出刀鞘包裹着的流畅鲜明的外形。
魔神轻轻扬眉，“剑。”
他在曾经攻击自己的魔罗手中，见到过这种武器。
“我把剑，捅进您的……嗯，肚子。”訾灵比划了一下，眼睛亮亮地望向他，“捅这么深，能捅进去吧？”
魔神觉得哪里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
“吾不知，你可以试试。”
一面说着，他一面伸手去碰对方的眼睛。
伸到一半，他想起活物的眼睛十分脆弱，不能用这种凝实的肢体去触碰。
匀称的五指停在眼睛上方，最终还是克制地收拢，只轻轻拨弄了一下她卷翘的浓睫。
像羽毛一样。
是否刚才就是这种东西挠了自己？
訾灵根本没用灵力，因为魔神无意反抗。剑尖从侧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破开皮肉，横贯整个腹腔，鲜血飞快溢出，沿着剑刃滴滴答答滴落。
……还真捅中了？！
魔神不着痕迹拧了下眉。
訾灵大为震撼，正当她想凑近细看伤口，一股无形的力道忽的将她掀飞，眼前景物急速变幻，眼花缭乱地倒退，她摔落在软绵绵的雪地中，缠绵的风为她卸去大部分力道。
她在雪地里蛄蛹两下，黑发沾满了细碎雪花，扑腾着坐起身，呆愣愣地道：“刺……刺中了？死了？”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