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和离
知县亲自出面,周家纵有再大的谱也会收敛一二。
周兆平被叫到县衙,同来的还有林长济陪着的林毓秀、孟姨娘。
王知县劝说道:“夫妻之道,合则聚不合则散,有必要将状纸递到公堂上来吗?林氏、孟氏,你们出于什么原因将夫家打成这副模样?”
林长济正欲替长姐说话,便听林毓秀抢先道:“回堂尊,那日我们夫妻吵架,他掐住了民女的脖子,让民女险些窒息,孟氏为救民女,持花瓶打中他的头部,因为力气小未能将他打晕,反而激怒了他,意欲再次施暴,民女与孟氏所为,实属防卫。”
王知县问周兆平:“林氏所说,都属实吗?”
周兆平犹豫再三,还是道:“回堂尊,林氏所言句句属实。”
王知县颔首:“这诉状是你本人的意思吗?你需知道,妻殴夫,依律是要杖刑流放的,你们十几年夫妻,两家又是书香门第,如此反目成仇,姻缘变孽缘,实也是我身为一方父母所不想看到的。”
周兆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低下头,轻声道:“是我母亲要我画押的。”
王知县心中暗哂,面上不动声色:“所以你这并不是你的意思,对吗?”
周兆平迟疑道:“……是,学生不想上诉,也不想追究林氏殴击于我的罪过,只想与她一别两宽,再不往来。”
“这就有些难办了,照理说,林氏父母尽丧,不能判归娘家,可你们夫妻照此以往,确也没什么意思。”
林长济站出来表态:“堂尊身为江宁县父母,一片拳拳之心,学生甚为感动。但请堂尊不必有所顾虑,家姐有娘家可依。便是今后一辈子留在娘家,也是姐弟和睦,其乐融融,犬子自幼亲近姑母,学生教他为姑母养老送终。堂尊方才说的对,夫妻之道,合则聚不合则散,林家只求一张放妻书,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王知县对周兆平道:“周生员,你可愿意?”
周兆平眼看就要答应了,可他想起母亲的叮嘱,那颗心在嗓子眼里砰砰乱跳,又开口道:“家母的意思是,我家只能接受休妻。”
已是五月半的天,堂上的空气却骤然冷了,王知县紧抿着薄唇显露不悦,林长济几乎要冷笑出声,两人都未见过这等人,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是林毓秀开了口,嗓音清冽,带着丝丝冷意:“周兆平,令尊令堂不知内情,你也不知吗?”
同辈间直呼姓名,就等同在骂人了,何况是妻子称呼丈夫。
周兆平想到那日在蛟宁江畔的场景,悚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浑浑噩噩好几日的他此时终于醒了,是啊,父母不知内情,他难道不知道?如果林毓秀当堂说出那天的情形,他毁了,筱苍兰毁了,整个周家都要跟着他声名狼藉。
“我写!”他赶紧道:“放妻书,我这就写。”王知县看着他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便知道林毓秀定然捏着他的把柄,也庆幸听了孟师爷的意见,未能将此案公审,否则在满城百姓面前审出什么伤风败俗的内容,最后作难的还是他这个堂上县尊,倒不如就此“息讼”,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周兆平写了《和离书》,林毓秀可以将全部陪嫁带回,双双画押签字,被户科书吏拿下去备案。
却听林毓秀又道:“陪嫁我只取走一半,另一半,我要换孟姨娘的身契和籍契。”
孟姨娘惊讶的擡起头,握住林毓秀的手,噙了满眼的泪,她终于可以脱离周家那个火坑了。
周兆平愣了愣,看看眼前妻妾二人,尽管他们素来形同路人,这种情形之下也难免生出众叛亲离之感,可为了一个早已背离他的妾室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他点点头,命小厮回府去取林毓秀的嫁妆单子和孟姨娘的身契。
林毓秀现场将陪嫁单子对半一撕,两人做了交割,对王知县道了多声谢,又听王知县说了几句宽慰之语,外加对两位生员的劝学之语。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