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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否(1 / 2)

罪否

爱斯梅拉达近日以来也尝到了类似于克洛德那种纠结的滋味,尽管她还并不知道对方也同样在为此纠结着。

她在每个深夜里的睡梦间静默地回忆着自己与克洛德副主教的每一次接触,回忆着他肌骨的触感、睫下的灰影、指尖的温度,他的低喃连同着吐出的薄雾,与他那平淡无波之下却又暗流涌动的眼神…那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睛如同一个有什么魔力的海上漩涡般,直要将她吞进去,令她窒息、溺亡。

她享受着与他的靠近、触碰,像个醉鬼为之沉迷而又甘之如饴。但这个天性自由乐观的吉普赛小姑娘丝毫没有克洛德心中那份“信仰神,抑或是入地狱”的苦难挣扎,也没有来自教廷与时代的重压;因此,她所需要踌躇的,仅仅只是自己究竟能否与所眷恋的人相厮守而已。

这还是爱斯梅拉达——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天真小姑娘——第一次去因为一个人而迷醉。虽说她在认清真相前也还被孚比斯光鲜的外表所蒙蔽了一阵,但她对卫队长本就谈不上有多深厚的倾慕之意,只能算是因他容貌英俊、气宇轩昂而颇有好感而已。然而,爱斯梅拉达却从克洛德副主教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别样情感。

那是多种情绪的复杂混合:祈盼、恋慕、牵挂、雀跃欢喜,却又因自己的异样而心生羞怯…

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实在不太擅长于藏匿自己的心事,于是,在他人看来,爱斯梅拉达近日在独处时显得一反常态:她总是微红着脸,双目低垂,一边面带甜蜜的微笑,一边轻声地叹息。

终于,当某天晚上爱斯梅拉达又呈现出这种古怪的姿态时,她名义上的丈夫比埃尔·格兰古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啦,爱斯梅拉达?”他不乏好奇与关切地凑过去问道。

爱斯梅拉达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虽然他们从形式上来说早已举行过一遍摔罐成亲的“婚礼”,但显然两个人都本不希望有这场婚礼:格兰古瓦作为哲学家,他的满腔热爱全在雕塑、剧本与诗篇上,他甚至爱小山羊嘉莉都远胜于爱漂亮姑娘;爱斯梅拉达当初只是单纯想救下这个可怜人使他免于一死,原就对他毫无爱慕之意,她将格兰古瓦纯粹视为一个朋友而非丈夫。

“我正在思考一些事情…”

她叹了一口气。

“格兰古瓦…神父是不是不能结婚…?”爱斯梅拉达问道,神情有些低落,“我看他们一直都是一个人…”

“结婚!?”格兰古瓦又激动了起来,“别说结婚了,他们必须由身到心地完全排斥女人、不近女色,否则就是有罪…!”

“不过…”格兰古瓦顿了顿,继续感慨道,“他们心里都有上帝了,还要妻子做什么?”

正如人尽皆知的那样,格兰古瓦——这个哲学家兼诗人——本身的兴趣就不在女人和婚姻上,也无怪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噢…”爱斯梅拉达悄声应和道。她低垂着眸子,眼里含着泪。

“不过,世风日下,”格兰古瓦作为一个潦倒失意的剧作家,言谈间也颇有些愤世嫉俗,“他们不能娶妻,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孩子。”

然而,爱斯梅拉达可以肯定的是,克洛德副主教如此远离世俗,必然是不会有私生子的。

她不禁又陷入了一种忧心忡忡的思虑。

自己的倾慕对于克洛德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是贵族,而她是乞儿;他是巴黎若萨的副主教,而她是吉普赛的流浪舞女;他是神的使臣、世人灵魂的负责者,而她是民众眼中遭人唾弃的女巫;他能让国王为之恭敬、低头,而她却只能任由尊严被所有人恣肆地踏在脚下;他是整个法兰西学识最渊博的人,而她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的影子…

她更为伤神了,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灰暗。

那小姑娘甚至还因此产生了一种隐约的愧疚感与负罪感:

若要让他与自己相好,作为贵族,他要抛却自己的头衔;作为博士,他要践踏一切科学;作为神父,他要背弃自己的信仰…

难道自己的爱,于他而言竟带来的是无尽的苦难与折磨?

爱斯梅拉达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她的整颗心都在发抖。爱意使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大胆,却又使她胆怯。

不知怎地,她倏忽间回忆起了那个初夏午后,在雨中的檐廊下,克洛德低垂着眼睛对自己吐出的那句呢喃:

“孩子,我的灵魂有罪,天主不会救我的灵魂…”

他那时的神情极其复杂、苦痛,紧揪着爱斯梅拉达的心。

他的灵魂能有什么罪呢?他在她眼里,已经算得上是这目盲而又昏黑的世间最为智慧、最为洁净的存在。

“亲爱的嘉莉呀,你觉得他怎么样…?”爱斯梅拉达叹息了一句,轻轻抚摩着小山羊那顺滑柔软的长毛,“真可惜你是只小羊而不是个小女孩,你要是能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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